9岁时，父亲患尿毒症撒手人寰，因车祸留下脑震荡后遗症的母亲实在无力承担养育两个儿女的责任，在女儿的劝说下，母亲改嫁他人。为了让母亲的一对儿女继续受教育，继父说服自己的女儿放弃读书，外出打工——□时报记者陈志红文姜胜利摄

　　第一眼见到杨金玲，还以为是个男孩子。短短的头发，走起路来一阵风，说话也十分干脆。她是丽水市庆元县庆元中学理科班的一名高中毕业生，今年高考考了579分。采访那天，她正好在学校办理入党手续。

　　回家的路上，一路呕吐

　　杨金玲的家在庆元县左溪镇清竹村。在她上高中之前，村里还没有通车，她每个星期都要翻越好几个山岭，到镇上去上学。后来到县城上高中，道路虽然通到了家门口，但为了节省路费和避免路途奔波的疲劳，杨金玲一般一年才回家一两次，跟在外地上大学没什么区别。

　　当车子离开县城半个多小时后，前方便是看不到尽头的盘山公路，虽然已经铺上了水泥，但一两百米就有一个急转弯，连我们十分有经验的司机师傅也连喊吃不消。在这段路上，采访多次因颠簸、晕车、呕吐被打断。

　　“我每次回一趟家，都会一路呕吐，回到家基本上要休息一天才能缓过来。”杨金玲非常抱歉地说。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女孩，我放下了采访本，让她躺在车上好好休息。

　　台风“桑美”的痕迹

　　虽然一路颠簸，但车窗外的风景十分宜人。在翻过一座山岭后，水泥路变成了沙石路，有几名工人在旁边搬着石块。杨金玲说，这都是去年台风“桑美”的“杰作”。“‘桑美’对我们这一带打击挺大的，很多村庄和桥梁被毁坏了，我们村有四户人家房子塌掉。”说起“桑美”，杨金玲记忆犹新。那时候，她正在县城上高三，虽然县城也受影响，但没这么强烈，后来听说家乡受灾很严重，心里就非常担心，给家里打电话一直打不通。台风过后，她回了一趟家，结果发现很多村庄都被摧毁了，还有人死了，这对她的打击很大。她说，他们村那一带由于贫穷，房屋都是泥土搭建的，在遇到台风这样的自然灾害时，很容易被摧毁。

　　从那以后，杨金玲在学习上更加刻苦了，她下决心要出人头地，把家人从大山里面接出去。

　　乐观的妈妈

　　经过了3个小时的颠簸后，车子终于开进了村子。杨金玲的爸爸、妈妈都跑到很远的路口来迎接我们。她的家坐落在山脚下，虽然也是土木结构的老房子，但在去年的台风中逃过了一劫。

　　杨妈妈是一个非常乐观而热情的人，在我们寒暄过程中，她早已为我们沏好了茶，还炒了一碟南瓜子。杨金玲说，妈妈嫁给这个爸爸后才变得积极和乐观。自从亲生父亲患慢性肾炎去世后，家里欠下了12万元的债，妈妈因为自己有病，又要拉扯两个孩子，那时候几乎对生活绝望了。

　　“有一次放学回家，我看到她在房间里偷偷喝着什么，结果发现是农药，我夺下农药瓶子，跟妈妈抱头痛哭。”说起那些往事，杨金玲哽咽了。杨妈妈摸着她的头说，如果不是这个女儿，她真的走不到今天，也看不到她考上大学。

　　继父像大山般的爱

　　那年杨金玲才9岁，但已经十分懂事。看到家里的变故，她伤心极了。她告诉妈妈，她想读书，弟弟也要读书，而且妈妈还年轻，未来的路还很长。她要妈妈再为她和弟弟找个爸爸，来支撑这个家。

　　看着一对懂事的儿女，杨妈妈的心都碎了。为了让两个孩子有书念、有饭吃，她经人介绍，终于嫁到了现在的这个家。

　　这个家的主人叫毛守清，是一个非常本分和老实的农村男人。“我爸爸平时虽然不爱说话，但人非常好、非常伟大，如果不是他，我和弟弟也不会有今天。”在杨金玲的眼中，这个爸爸给予她和弟弟的爱，就像门前的大山一样，虽然无言却凝重。

　　杨妈妈带着儿女进门之前，毛守清一直跟女儿相依为命。他的女儿比杨金玲只大一岁，当时为了供杨金玲和弟弟读书，毛守清下了一个让他十分痛苦的决定：让自己的女儿辍学。“我知道他完全是为了我的两个孩子，对他的女儿我一直都有愧疚。”在辍学的那个晚上，杨妈妈跟毛守清的女儿谈了一宿，“女儿说，她不会怪我们，如果要她在念书和妈妈两者中选择，她宁愿要这个妈妈。”说到这里，杨妈妈再也没能忍住，泪水打湿了她的脸庞。

　　这个家的唯一收入来源是还晾在家里育苗的那一排排香菇。“这几年行情不好，加上我们这里路途遥远，一年也挣不了多少钱，顶多就是挣个菜油钱。”毛守清一边整理着晾菇架一边嘟哝着。对于女儿杨金玲即将要来的大学录取通知书，毛守清有几分期待，又有几分忧愁。“不管怎样，靠这些香菇是不可能送她上大学的。”不知道在这位不善言辞的爸爸心中，是否还会有另一个打算？